于细微处见洞天——山东为锟律师事务所实习随笔

“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，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。”法学作为实践性科学，脱胎于社会生活又归于实际中。走出象牙塔，我在即将踏上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学研究生求学之路之际，在暑假来到山东为锟律师事务所实习。为期一月的实习经历让我收获颇丰，切身体悟到法律扎根于社会生活这一肥沃土壤所蕴含的巨大能量，亦更深刻地体会法律的生命之所在、法律人的初心之所系。
 

山东为锟律师事务所吕为锟主任律师经验丰富、业务精湛，弃教从律二十八年来，兢兢业业，栉风沐雨，是日照这座滨海小城发展繁荣的亲历见证者，亦是我国民主法治建设进程的砥砺践行者。忆峥嵘岁月，吕律师不仅在实务上坚守初心，为弱者守护权利的底线，在理论上亦精益求精，先后于《律师与法制》、《法学杂志》等省级以上杂志发表论文多篇。由于躬身于法律实践前线，吕律师总能敏锐觉察法律规定与现实情况的差距和漏隙，从而一针见血地指出落后或疏漏之处，提出富有建设性和现实性的完善建议。在中国中文法律类核心期刊《法学杂志》1998年第2期发表《应加快合同解释立法进程》一文，立足学术理论和法律实践的前沿，简练精悍，二十年来仍为专家学者撰写合同解释方面论文时参考引用。

经过四年的法学专业学习，我深知任何法律都具有不足和限制之处，需要在实践中不断完善与进步。在实习过程中，我更进一步加深了对此的理解。看似完备的制度规定受制于不能贯彻法治原则的司法执法活动，无法切实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，甚至成为变相侵权的工具。吕律师曾于1997年在《律师与法制》第5期上发表《对上诉案件应当开庭审理》一文，依托亲自办理的一个案例，对刑事诉讼二审不开庭的弊端进行了透彻的揭示和批判。而在二十年后的今天，二审不开庭审理问题在立法与实务中仍处于焦点前沿，未能得到妥善解决。2012年刑事诉讼法修改时已明确将“事实之争”上诉案列为二审应开庭范围，然而二审开庭率至今仍在低位徘徊。二审法院给出的不开庭理由，多为早已被废弃的“事实清楚，可不开庭”之旧规。这不仅违反了直接主义、口头主义，变相剥夺了当事人和辩护人的诉讼权利，而且导致二审监督一审和纠正错误的机能丧失。二审应贯彻开庭审理原则，并限制承办法官在决定是否开庭上的自由裁量权，以此真正将审理的重心从庭前转移到庭审，强化二审对一审裁判的监督，有效维护当事人诉讼权利和合法权益。
 

只此一例，让我明白学术研究与实务操作的巨大差异。我本以为完善无懈的基本规定在实践中能切实落实，但司法实践中却常不能完全发挥应有能效。这启发我，在未来的研学之路上，不能将自己封闭在象牙塔内闭门造车，而是应当走出囿围，跳下云端，踏实落脚。理论应用的窘境在现实面前总是被展现得异常清晰。在实习过程中，吕律师也经常选取经典案例的卷宗让我阅读，“格物致知，学以致用”。翻阅那一摞摞厚厚的卷宗，沉浸在一桩桩鲜活的案例，吕律师诉讼技巧的精妙施用令我拍案叫绝。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当属他写的《十八小案》，吕律师敏锐发现十八案件中原告方有虚假诉讼迹象，遂以一份《管辖权异议书》应对，使得原本于被告极为不利的十八个劳务合同纠纷案件都全部逆转，完美了结，高质高效地维护了当事人的合法权益。这使我深刻认识到学理研究与法律实践的巨大差距。“虚假诉讼”这一在课堂上简要讲授的知识点，竟然就是反败为胜的关键因素。“深浅随所得，谁能识其全。”如何达成灵活严谨的法律思维，从而将法律真正作为得心应手的维权武器，“持之有故，言之有理”，需要在对法律规范的深层次理解的同时，通过理论的沉淀、经验的积累，让自己的逻辑方法、思维方式与法律规范、审判理论恰到好处的融合，体会到“得之于像外”的妙处，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。用积极的态度坚守正确的信念，尊重规则且灵活适用，是一门学问，更是一门艺术。
 

理想与现实不得契合的无奈与慨叹虽不能避免，吕律师对于公平正义的孜孜追求更让我钦佩敬服。2011年他在一起交通肇事罪案中为被告人作无罪辩护失败，被告人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。然而这一案件漏洞百出，侦查、起诉、审判各个环节均迷雾困顿、疑点重重。吕律师在二审结案后多方取证、奔走调查，就案件关键证据鉴定意见书提出行政投诉、行政复议和行政诉讼，直至取得三十三份证明无罪的新证据！免费担任当事人的诉讼代理人十多年，自付差旅费，坚持做无罪辩护，直到最高审判机关和最高检察机关。在这漫长的三千多个日夜中，吕律师始终未曾停息奔走呐喊的脚步，至今不怠。在刑事诉讼法学的考研备考过程中，我对于这些繁复的程序规定十分头痛，每次梳理记忆都觉得万分困难。但是当我亲眼看到这一摞厚厚的卷宗，一份份呕心沥血得来的证据，才切身明白“程序正义”沉甸甸的分量。这一道道程序的设定初衷都是对权利的层层保障，但有时却因为无可奈何的原因变相成为了重重桎梏。所谓“正义不仅应得到实现，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加以实现”。而在看不见的隐秘角落，正是万万千千个像吕律师一样的法律人初心未改，秉烛夜行，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一直向着公平与正义前进，才能聚沙成塔、星火燎原，求私权之昌盛、法政之清明。

我记得在大一入学时第一堂法制史课上，谢晶老师曾说过，希望未来做律师的同学们坚守正义和良知，而不是做一个讼棍。言语犀利，每每回想仍是记忆犹新。这家律所规模不大，我实习的时间不长，但这段实习经历铭心，可谓“细微之处见洞天”。在即将开启的研究生求学之路上，我将带着这感悟与启发继续前行，真实发挥所学之长，力求做出些微贡献，不忘法治信仰的勇气，不忘良知正义的追寻。道阻且长，行则将至。